子柒七七七

与君同往,共至天光

【嘎龙】延迟恋爱(29)

    “想什么呢?衣服还不换?”


  郑云龙被这出其不意拍在肩上的一巴掌吓了一跳,抬起头在化妆镜里看到了刘令飞,大T恤花短裤,卸了妆全然一副全副武装的游客模样。

  

  “烦不烦。”郑云龙把他的手拍下去,语气有点郁闷。


  “晚上一块儿喝点儿?”刘令飞拉了把小凳子过来坐下,“好久没聚了,还有丽东他们几个。”


  “不去。”郑云龙摇摇头,拒绝的很干脆。


  “我操,你他妈还真就见色忘义啊?”刘令飞又拍了一下郑云龙的大腿,“我听丽东说,他都追你到这儿来了?”


  “他来这边开会,不是冲我才来的。”郑云龙把手机放下,越想越郁闷,“而且昨晚我们吵架了。”


  “吵架?”刘令飞立马来了精神,“为什么?”


  “惹他生气了我。”郑云龙说。


  “这么爱生气啊?”刘令飞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


  “不是他爱生气。”郑云龙叹口气,“就是我的问题。你知道吗?很多事情,我没办法说。”


  刘令飞耸耸肩:“那你想怎么办?”


  “我一会儿去接他下班,然后就,哄哄呗。”郑云龙苦笑了一下,“还能怎么办。”


  避重就轻,混淆视听,这是郑云龙惯会用的招数,如果阿云嘎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变的话,他大概率还是吃他这一套的。


  “行。哎。”刘令飞站起来,看着郑云龙苦哈哈的脸,“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你还是先祝我们有情吧。”郑云龙笑了一下。



  

  他们昨晚在已经有了凉意的海边对峙,海风裹挟着此起彼伏的浪潮声,吹的郑云龙耳鸣。他不敢看阿云嘎的眼睛,不敢接阿云嘎的目光,也不敢直视他眼里的自己——那是一副多么狼狈的样子。


  他知道阿云嘎想问的是什么。他为什么放弃了大好的青春理想和光明坦途走上了几乎完全可以算作是歧路的另一条路,这摇摇晃晃的独木桥并不好走,不过从今晚的一桩一件就能把他孑然的这些年窥得五六分。


  郑云龙也闭上了眼睛,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风声和水声里,鸵鸟一样希望这一切可以自欺欺人地过去,然后他们还可以和往常一样,接吻,做爱,并不算光明正大的拥有阿云嘎,几乎是乞求一样地汲取阿云嘎给他的一点温情。


  能触摸到他就已经很知足了,这就已经比依靠回忆活着轻松得多。


  郑云龙的肩膀又痛了一些,阿云嘎攥他攥的好紧,几乎是骨头和骨头之间的碰撞。


  他能感觉到阿云嘎应该又要说些什么了,可他还没想好回答。


  与此同时,阿云嘎的手机响了起来。


  阿云嘎的动作没有因此变得温柔,只是铃声催的很急,他僵持了几秒之后,还是放开他,拿出了手机,然后走了几步,离开郑云龙去接电话。


  松开的那一瞬间,郑云龙也脱了力,好像阿云嘎松开的手是把他身体里的一部分也抽走了。他靠着旁边一辆吉普车,低着头喘气,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进柔软的沙子里,很快不见了。


  “我有个急会,大概是为了明天的见面会做准备。”阿云嘎拿着手机走过来,声音是尽可能的平静,可还是听得出颤抖,“可能通宵,别等我,你快先回去吧,这也不是什么好地儿,明天再说。”


  说完,他没给自己再多看郑云龙一眼的机会,转身走了。


  郑云龙也是过了好半天才敢抬起头,看着阿云嘎消失在夜色和海平线里的背影,擦掉了眼泪,静静靠在那辆车上,看星星,看月亮,看波光粼粼的起伏的海面,胸腔里似乎都在回荡海浪的声音。


  他忘了昨天是什么时候回去的了,只记得化妆师给他化妆时有点生气,用他不熟悉的语言自言自语,大概是说他今天的皮肤状态很差,毕竟今天是新品发布会,他走完秀还有站位。


  好在他整体漂亮,台风又好,总算是无功无过,还算是勉强让人满意的状态,只是人一直心不在焉,想着另一个人。想着他今天也是有个晚会,大概是各国的科研工作者一起参加的联谊会,为接下来几天的论坛工作预热。


  他算着时间,刚好能赶上阿云嘎也结束,他去接他,他知道阿云嘎在这种场合总是吃不太好,所以提前订了餐厅,他们去吃饭,顺水推舟撒娇道歉一气呵成,晚上再哄哄,经过这一天两夜,这事儿估计也就过去了。


  他打车到了办宴会的酒店,在门口的花坛处站定,头顶的路灯把那些花花草草的影子映在他身上,心和花影一起摇摆不定。


  有人陆陆续续地从里面出来,郑云龙原本还算平静的情绪一下子又波动起来,他想快点看到阿云嘎出来,又紧张,怕阿云嘎依然耿耿于怀,或者,彻底不想要他了。


  他的心又跳了一下,手上用力扯下来一片叶子。出来的人越来越少,可他始终没看到阿云嘎的影子。


  阿云嘎从来都没说过喜欢他。


  郑云龙的脑海里莫名地浮现出这样一句话,然后迅速响起梦里的那个声音。


  这个人怎么会是你呢?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你呢?


  “郑……大龙?”


  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郑云龙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到了一个不太熟悉的人。


  “王教授。”他笑了笑,他记得他,阿云嘎的同事,“您也在。”


  “那么客气干嘛呀,我都管你叫大龙了,你就叫我晰哥咱就完事儿了。”王晰笑眯眯地走过来,“你今儿没出场?”


  “结束了。”郑云龙礼貌地说,“过来等阿云嘎。”


  “等嘎子?”王晰睁大了眼睛,一副颇有些惊讶的样子,“他提前走了,你不知道?”


  “啊?”郑云龙也愣了,“我,我不知道啊,他没和我说。”


  “可能是急,忘了。你也别等了,先回去吧。”王晰说,“你也辛苦了,嘎子这人怎么也没个准儿,还折腾你一趟。”


  郑云龙的一只手还抓着一枝伸长出来的花,心跳得厉害,不明所以的。


  “那,那,”郑云龙有点结巴的说,“那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王晰突然笑了一下,表情颇有些暧昧不清,然后清了清嗓子。


  “也是巧,能在这儿碰上他前女友,你说是不是缘分?这俩人出去单独见面了,咱也不知道他是去哪了……”


  啪的一下,那朵花被郑云龙扯了出来,连枝带跟连根拔起,还带着花坛里的土,花瓣在水泥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细微的声音落在郑云龙耳朵里却好像轰鸣的雷,把他从头到脚炸了个粉碎。


  “是吗?”郑云龙扯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前女友,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谈的?”


  “那会儿他大四,那还是个研二的学姐,两个人在一个小组,不知道怎么着一来二去的就混在一块儿了,两个人谈了还挺久,我们都以为他们俩得结婚,结果分手了……”


  


  郑云龙忘了自己是怎么保持着体面和王晰告别的,反正刘令飞来的时候,他已经一个人喝了一瓶白兰地,脸色惨白的不成样子,拿着瓶子的手都在抖。


  “不说等着我呢吗?你这都是喝没了。”刘令飞一把抢过酒瓶,坐在他对面,“怎么了?没哄好?这会儿想起我来了是吧?”


  郑云龙摇了摇头,声音很干,发哑,还在颤。


  “我完了。我们俩完了。”



  那女孩的确是阿云嘎的同系学姐,比他高两届,阿云嘎大四的时候谈的,读完研就分手了,算起来也有四年,期间感情很稳定,同学聚会的时候阿云嘎还带着学姐去过。


  郑云龙都不知道自己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让王晰给他讲阿云嘎的罗曼蒂克史,越悲伤就越想要让自己死心死个明白。


  “人特温柔,知道嘎子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给他挡酒,随身带解酒糖,特别贴心,一看就是很会照顾人的那种。人也厉害,保研,年年拿奖学金,毕了业就被一个制药公司高薪聘走了。”


  郑云龙仰头,一口闷了那杯烈性酒,嗓子火辣辣地疼。他以为自己会哭的,但是眼睛很干,发涩,愣是没有眼泪流出来。


  他以为他们还没结束,但是事实上他们连开始都没有,晚来的人没有选择权。


  在刚才他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酒的时候已经像走马灯一样过了一遍这些年,很多人的时候,一个人的时候,两个人的时候。他自己反思,阿云嘎当然气他当年的不告而别,但是他没有办法。


  他当年没办法,现在没办法。明天会不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出现他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他也一样没办法。


  很温柔,有默契,志同道合,陪在他身边,会把他照顾的好好的。


  原来阿云嘎早就已经遇到过自己喜欢的人。


  “什么意思?”刘令飞问。


  “就是完了的意思。”郑云龙语气倒很平静,“over,结束,就这样。”


  两相比较,如果他是阿云嘎,他也会选择那个能让他幸福的人。他已经争取过了,也没什么遗憾,这个结果也算意料之内。


  他又想了很多,从近到远,他想阿云嘎为什么这么突然跑到这儿来,他想为什么阿云嘎三十岁了工作稳定但还没有恋人,他想王晰提到两个人时颇为复杂的神情,有多为这对神仙眷侣扼腕叹息。


  “这么多年,就这么结束了。”刘令飞也喝了一口酒,语气也很平淡,好像他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一样。


  “结束了就结束了。”郑云龙说,“本来也是要再往前走的,这一步迈歪了,我们收回来还是一样的。”


  刘令飞笑了笑,郑云龙总是能装作很漫不经心的样子把一件钻骨剜心的事轻描淡写地盖过,不给别人留下安慰他的余地。他认识他这些年,无论遇到什么他都能想得开,然后说,嗯,至少这样已经够好的了。


  他能做的只有陪郑云龙喝酒。


  他给郑云龙倒了个满杯,又给自己倒了个满杯。


  他们喝了不知道多少瓶,啤酒白酒红酒换着喝,刘令飞还稍微收敛些,郑云龙是真的不管不顾,那么大的量,最后愣是连直线都走不直,一只胳膊绕着刘令飞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朵说醉话。


  “我操,刘令飞你知道吗?阿云嘎高中的时候特能装,刚分完班谁都不理,我当时觉得他是傻逼,后来才知道他他妈普通话烂的和屎一样,笑死我了。”


  “他一开始嫌海鲜味儿难闻,一口都不吃,后来去我家吃我爸炒的香辣蟹,一下子就不行了,去外面吃饭每次都点,完了还说没我爸做的好吃,后来我爸知道了,每周末都抽空给他做,他就老来……”


  “我们那会儿体育会考,我体育特别烂,因为我从小身体不好,就不爱动,嘎子天天六点多就叫我起床跑步,还请我吃早餐,我不跑,我说跑个及格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这么严格?他不说,还非要我跑满分……”


  郑云龙突然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靠在刘令飞肩上,好像睡着了。


  “大龙?”刘令飞歪过头,拍了拍他的脸,“你先别睡。还没到地方。”


  他摸着了一手的冷湿,耳边的呼吸声慢慢沉重起来,节奏也乱了。


  “H大的招生标准……体育要考满分……”郑云龙的声音带了点无法抑制的哽咽,“你知道H大吗?”



  郑云龙是真的睡着了。刘令飞一只手揽着郑云龙的腰怕他滑下去,另一只手在他外衣口袋里摸来摸去,终于摸到了房卡,一边摇头叹气,一边刷了一下门,滴的一声响。


  几乎是与此同时,客厅沙发上一个人影弹了起来,和刘令飞四目相对。


  两个人颇有些尴尬地对视了有几秒,阿云嘎的目光就落在了郑云龙身上。


  他表情很复杂,应该是有焦虑和愤怒的,白衬衣扣子被解开两颗,头发也乱了,刘令飞能猜到,他应该已经等了郑云龙很久,可迟迟没等到人,而这种情绪大概在他们两个对视的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刘令飞当然知道他是谁。他看都没看阿云嘎一眼,搂着郑云龙就往里走,距离他有几步路的时候,郑云龙的手腕就被他握住。


  刘令飞皱眉,抬头看了一眼阿云嘎,而对方的眉毛也一样紧皱在一起。


  “给我吧。”阿云嘎说,语气很不容置疑。


  “不好意思啊,”刘令飞面无表情地说,“我还不知道您是哪位。”


  “那你是谁?”阿云嘎问。


  “我是郑云龙最难过的时候一个电话就可以叫过去的人。”刘令飞的语气几乎算得上刻薄,“你呢?”


  阿云嘎眉心一跳,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用力,青筋从手背蔓延上小臂。


  “今晚的事我会和他解释。”阿云嘎尽量语气平和地说,“谢谢你送他回来。”


  “轮不到你谢我,”刘令飞笑了一下,“往常都是我这么送他回去的。”


  两个人的语气越来越挂上了情绪,冷硬的像子弹,都等着上膛把对方打个体无完肤,弹夹只是刚刚安好,空气里就已经都是火药味了。


  “我操,刘令飞你他妈干嘛呢?”郑云龙突然抬起头嘟囔了一句,“哪儿啊这?”


  “走了,睡觉去了。”刘令飞轻声安慰了一句,语气好温柔,他转头换了表情,盯着阿云嘎攥着郑云龙手腕的那只手。


  很不甘心地犹豫了一会儿之后,那只手松开了,但是人却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看着刘令飞把郑云龙放在床上,伸手要去解郑云龙的领扣。


  “一会儿我自己来就行。”阿云嘎突然抓住刘令飞的胳膊,“不用麻烦。”

  

  两个人的手各自较劲,谁也不肯松,半空中悬了好久,刘令飞才把手收回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刘令飞又冷笑起来,“还没玩够?”


  他回过头,看着阿云嘎。


  “好玩吗?他是不是特有意思?单纯好骗,死心塌地,是吧?”刘令飞一字一句地说,脑海里全是郑云龙红着眼睛喝酒的样子,“我知道你恨他当时走了,但是也不至于用这么恶心人的手段报复他吧?你玩够了,要好好过日子了,就能把郑云龙撇的干干净净的了是吧?”


  阿云嘎闭了闭眼睛,他觉得头疼,后脑勺好像有一台离心器疯狂地运作,把他所有的想法都搅得稀碎,只剩下无法忽略的晕乎乎的疼。


  “我会和他解释清楚。”阿云嘎说,“今晚的事是我对不起。”


  “那你还回来干什么?”刘令飞问,“没玩够?你是不是知道你只要招招手郑云龙一定会回来?你也觉得他是个傻逼是不是?”


  “我回来是因为我爱他。”阿云嘎语气很坚定地说,“我只想留在他身边。”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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